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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连音（3）

        意料之中，演出很顺利。

        黄少天偏爱炫技的帕格尼尼，一旦飚上了根本停不下来。这次选了同样炫技的大卫葛瑞特Csardas - Gypsy Dance，独奏从原曲一分钟处开始的快节奏。脱掉平时乱七八糟的T恤衫和牛仔裤，换上黑白系列燕尾服，十几岁少年特有的挺拔身形、张扬肆意的眼神，舞台灯光打下来，明亮炫目的一塌糊涂，根本移不开视线。

        喻文州觉得，黄少天天生地属于这个舞台。那样张扬华丽的技巧和表现力，自己或许永远不会有。

        演出结束后黄少天在闹哄哄的后台看到张佳乐抱着他那一堆摇滚花衣裳进了更衣室，自己果断套上T恤猫到后排座位，准确地拔起喻文州往场地外跑。

        “新杰先回去睡了，但是你必须要来知道吗？”黄少天拉着喻文州跑，“张佳乐要打架子鼓，我们一起去砸场子哦！！！！”

        学生们有演出后庆功舞会的惯例，唱歌跳舞、吃饭喝酒、勾搭与与被勾搭。老师知趣回避。几个月的密集排练后，确实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张佳乐穿着花花绿绿的马甲，胸前挂着张新杰借给他的银色十字吊坠，风风火火地和百花乐团一起轰炸了半边舞会场。

        几首歌后包荣兴抢到麦克风，炫酷地一甩长发：“下面给大家来一首——狮子座！”

        学生穿着各色服饰，端着酒杯走来走去，脸上晕红着大声交谈，非常兴奋。

        黄少天作为学校的红人很快被围住，又被人群挤散。

        喻文州独自看了一圈，在晃动的人群缝隙里瞥见靠在角落一个人抽烟的叶秋，对他笑了笑，然后继续挤过人群，帮张佳乐拿他要的椰子汁。

        张佳乐今天很兴奋，架子鼓敲得咣咣直响。听说喻文州还没吃晚饭，很粗鲁地往他嘴里塞了块巧克力——结果噎住，又毛手毛脚地去找水。百花乐团的人丝毫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

        喻文州被折腾了一圈有点头晕，慢悠悠地踱到会场外。

        会场外的草地上反差地安静。草地边上摆了几张长条桌，靠着几把破旧掉漆的木吉他，音乐学院最不缺这类东西，它们经过了不知几代学生的手。

        喻文州随便敲敲，挑了一把坐下来，拨拉着调音。

        “咦你还会这个呀我怎么不知道快弹一个弹一个弹一个！”

黄少天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出来，很开心地蹲下身。

        喻文州和黄少天一样选修钢琴和小提琴，弹吉他无疑只是喻文州在随便玩。

        喻文州拨了一个琶音，问：“少天同学点什么歌啊？”

        黄少天想了一下，无奈自己对吉他实在没什么库存：“呃……随便吧。”

        喻文州抿起嘴角，又是一串短小的琶音，然后开始慢慢的弹拨。

        老式木吉他的音质圆满中透着单薄。喻文州喜爱的吉他曲风格和钢琴曲一样，温柔缓慢，却能轻易地打动人心。

        “见过叶秋了?”

        “见过了。”

        “那就好。”

        黄少天没有问你们谈了什么，或者你问了他什么，或者你现在心情怎么样。他能做的只有相信，相信这个人会把一切挺过去。

        “他说，”喻文州轻声开口：“少年，人生的路是很长的。”

        夏夜里，抬头能看见的只有疏寥的星空。两个少年坐在草地上，抱着吉他思考人生。一个前途光明，另一个目前看来却是未知数。

        喻文州想到叶秋谱的《海边的卡夫卡》。这个人是用心的。用心在弹琴，用心在听，用心在爱。用心对每一个人，包括一个不知名的手残小学弟。他弹的曲子也不快，但是很流畅，夹杂奇异的和弦，仿佛世界尽头房间里安睡的两只壁虎。

        “我听了他弹琴，真的是在动感情弹，非常好听。”

        “你弹琴也很好听呀。”黄少天看着吉他弦上拨动的手指，“不过——你会动感情吗……？”

        话一出口，黄少天发现这个问题十分值得。

        喻文州一直都很冷静，休息的时候，演奏的时候。

        黄少天想起他正在琴房门外听的那次很安静的演奏，自己当时几乎失去了言语，眼泪都快涌上来了。这个人呢？在门的那边是同样感情涌动还是和往常一样不动声色？

        你能如此轻易地拨动我的心弦，但是——你会动感情吗？

        喻文州笑笑，不说话，只是弹。过了一会儿说：“前向きな乙女心。”

        “啊？”

        “这首曲子的名字。”

        “哦……”回应的声音逐渐小下去。过一会儿喻文州肩上一沉。黄少天一整天彩排、演出，又在舞会场里蹦哒了一阵子，现在终于累睡着了。

        黄少天的脑袋压在肩膀上，他有些吃力地转过头。

        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看过去，张佳乐正举着鼓槌夸张地大呼小叫。会场门外漆黑的阴影里，一星香烟的红点明灭一闪。

        喻文州笑了笑，慢慢地拨动琴弦。

        谢谢你们，在我最低谷的时候，陪在我身边。